我们又行至泰顺雪溪乡桥西村,见胡氏大院,也被称为石门楼。这是一片大型的合院式建筑,规模宏阔,石墙林立,雪瓦纷飞。原先由胡氏一族先辈胡东伟开始建造,自道光十二年(1832年)至同治十三年(1874年),前前后后四十余年间,随着家族人口不断扩充、增长,族人慢慢建造出胡氏大院、凤垅厝、凤垅头厝等民居。
规模最大的那一间,是后人所建,因原先正门面对父辈的主门,颇为不敬,便拆墙挪门,大门偏了位置,如今还有整齐石块补的墙面,偌大的原门痕迹仍然存在。步入其中,左侧一间大屋,便是数学家胡维基生前所住,他痴迷数学,德才俱高,为探究数学问题,冬夏不休,用火盆和蒲扇取暖纳凉,终获一项数学算法成功,却因局势问题,没能发表。后来他痴心不改,再计算“任意角”,直接寄往北京,并得到当时周恩来总理的回复,可惜迟了一周,这项研究成果已被德国人抢先发表。他毫不气馁,继续用约十六年研究出高次方程,可惜因旧病复发,未及写下论文而逝,留下莫大遗憾。但胡维基这种坚持不懈、永不倒下的精神气质,为人叹服,佩服。
这里曾经居住的人,似乎都有一股拧劲,不服输,不服气,不泄气。
屋檐下,挂着木质的假鱼,与别家雕龙画凤不同,这是为什么?
原来中国社会,早就是礼尚往来、人情练达的世界,送礼之事,自古有之。当时胡氏长者做官,便有人送两条刚逮的长鱼作为礼送过来,他内心矛盾,要也不是,不要也不是,便将两条鱼挂于门前屋檐下,不让礼物进门,也不拒绝送礼之人。两条鱼从开始活蹦乱跳,到日渐风干为咸鱼,胡氏长者依旧不取。那送礼之人想再次来时,看到这风干的鱼,心中便明其理,颇为羞愧,从此再也不登门送礼了。这个胡氏长者为官清正廉洁的故事,化为了如今屋檐下的风格雕刻,让我们永远铭记。 主人如此之拧,就连给他们干活的人,也同样有此气质,真是不是一家人,不进一家门。我注意到,从整体来看,整个胡氏大院的墙壁都砌得十分的工整,但通向后院的两面墙壁,却从中部呈现凸形,犹如被外力向中间挤压一般,便问是怎么回事。
原来,这个给他们做工的人,是当年泰顺著名石匠张刚,为人也非常拧,恃才傲物,心胸狭窄,又有一点睚眦必报的意思。胡家请他砌墙时,他工作时倒也非常认真,就是中午爱睡午觉,要睡很长时间,胡家就有点不高兴了,随口说了他几句。张刚心中有气,自恃自己做的工,没人能够接手,便将甬道旁的院墙砌了一半后,拎包走人。东家追他回来,说如果他不要工钱的话,他们就大不了推倒了重砌,张刚想了想,这样闹下去也没有必要,便接着回去干活,结果将围墙给砌得似乎歪斜了,东家恼火极了,质问怎么回事,张刚不慌不忙地说:“每天中午睡不够,下午迷迷糊糊,人站得歪歪扭扭,所以砌出来的墙也就歪歪扭扭了。”然后,他笑了笑又说:“不过不用担心,这个墙我会砌得稳稳当当,绝对不会倒塌。”如果要重新砌,又得耗时耗力,于是东家只能由他,也不再嫌他中午睡觉时间过长了。后来,这墙砌好之后,果然百年未曾倒塌,可见张刚功力之高。曾经有一次在砌仕阳水尾宫石墙时,管事的嫌弃他砌墙太慢,改换别人,当山洪暴发之际,别人砌的墙都尽数被冲毁,唯有他砌的屹立不倒,张刚因而得名“石精”。
再往里走,入了后院,地上的石板一块块,镶嵌砌成,勾缝交错,小草微露,如龟壳纹路。这院子看着平整,实则中间高,两边低,下雨时,院子里不会积水,会顺着勾缝和石渠,流到院子角落的沟壑内去,古人的智慧和手艺,时至今日仍让我们赞叹不已。
现在,这种古老的、用石头累砌出来的屋子,已很少见到了,据说胡氏后人,已将这古宅赠予国家,他们自己,则居住在旁边现代化的屋子里。
泰顺,一路都太顺,品味这里的风光,品味这里的山水,品味这里善良的人们。
曾经走过的路,留下了我们的足迹,而我们走过的地方,印下了我们深切的眷念和回忆,我们能看到过去的辉煌,我们也看到更加动人的未来。